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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宁贵 | 大血糊（上）
- 发布日期：2024-11-04 07:46 点击次数：16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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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血糊（上）
文/葛宁贵
甲辰年甲戌月戊午日，一个没有夕阳的黄昏。村活动室50寸背投电视正在播放央视四套节目，一群尚能指挥、操控自己身体的老人们围在一起。这帮建国时及建国前出生的老人们，除了偶尔下午在活动室打打麻将，最热心最关心的便是台湾。这种从原本喜欢越剧转而对时事的关注，喜好变化实在太微妙了。可是《海峡两岸》节目有些晚，十几人看结束的只有年龄最小的大血糊廿七。《中国新闻》及《今日亚洲》倒成了这些人完完整整看完的节目。广告时他们会聊些上个世纪的老故事，对大血糊徒手杀死那只咬死老大血糊的大野猪的情节百听不厌。大血糊手势与话语总会密切呼应，当描述到抓着野猪的两只耳朵时，大家发现大血糊竟一头向前倒在地下——大血糊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离去了。第二天一早，村里的网格员给村长送来一本大血糊的五保户工资卡，余额竟有十多万，称是廿七伯交他保管的。从2010年起从没有支出过，还曾说过：积攒起来捐给村里办学校，不搞计划生育了，以后村里小孩肯定会多起来，小学上学到镇里也不方便，这么大的村庄总归要重新办学校的。 大血糊是村里的老光棍、五保户，没有大名，小名廿七。本来，大血糊的“威名”不属于廿七，属于他的父亲，一个一生在山上的村护林员，也称“望山人”。 少时村里人都叫廿七为小血糊或血糊鬼，缘自出生时恰逢腊月二十七日前童街大市日。母子双双因难产而死，廿七也被包个破棉袄送后门山石矿。不想在抛下石矿那一刻，廿七竟“哇”地一声哭出声来。 吸过百家奶，吃过百家饭的廿七不但命硬，心也硬。图片
18岁那年四月，看到村里二帮戴着不同红袖套、提枪夹棒的人上城，也提着一根老藤棍跟去了，是二支队伍中唯一没有红袖套的“战士”。仅是为了上城里观光赏景，游街消闷，顺便蹭顿免费的午餐，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城。 廿七扛着老藤棍，觉得自己便是《兴唐传》故事里的秦琼义弟罗士信，脑子里臆想着与他一样：在潼关口活捉魏文通，金堤关力擒伍天锡，四平山大战李元霸，铜旗阵杀死仇成——顺便让自己学得的棒术在城里显示显示。到了西门杏树脚，廿七因新奇左看右看便脱队了。一转眼大街上全是陌生的人群，便径直往东行走。过龙灯墙到了县前街，发现同村的二帮人在对打，便无可适从，不知要帮谁。不一会看到同村的一位大叔满身是血倒在街上，周围人都鸟惊鱼散。廿七上前准备抚起，那知大叔已气息全无，遂跟着一帮人抬起送人民医院，粘了一身污血。到了冬天，村里抓了许多另一组织的当事者，准备绑到死者的墓前批斗。大队长来找廿七，给他一只旧的硬胶底布鞋，叫他出面狠狠地揍一顿，并指定方位是各人的脸上，还给了廿七一包“大红鹰”香烟。1968年的冬天特别冷，雪也下得特别早，屋檐下挂着粗粗冰柱。廿七穿着一件破绵袄，着单裤，颤颤抖抖来到山上。一看跪着五花大绑的都是熟悉的大伯大叔们，便丢下胶底鞋，汲着鼻涕吸着大红鹰回了家。中午太阳出来了，廿七从家里拿出父亲大血糊给自己准备的一块棺材板，放在背风向阳的地方，准备睡觉。大队长也找上了门，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廿七，却反被廿七骂了一通：“接甲木！村里已经死二个了，你还想要死几个？！”又从口袋里取出瘪瘪的香烟壳，抛投到大队长的胸前：“香烟还给你。”灰头土脸的大队长转身便走，也不与他计较。图片
廿七便从地上检回香烟壳，撕开，一支夹在耳朵上，一支点上。张开双臂，做了几个扩胸运动。脱掉布鞋，垫在头上，打着赤脚，双脚叉开，仍躺回木板上，悠然自得地享受着他的日光浴。连村里最高统帅大队长都不卖账，何况是生产队小队长了，为了评工分，廿七与小队长差点打了起来。当时生产队的工分最高为十分，属正劳力。廿七书念不好干农活是个好手，割稻时一人十行，他总第一个到田头，回头一看他们连一半都没过来，便找些稻杆躺在上面，盖上草帽打个瞌冲，一天加起来不知有了多少个瞌冲。种田插秧也一样，一刻不歇，一下午比别人快了不止一倍，到了半晚上，看到别人有家人送“接力”来，他便起起身回家了——因父亲长年住在山上，也没人给他送点心。因此评工分时，总只有六七分。这下廿七不当了，便气汹汹地跑到小队部，一把抓住队长的衣领讨说法。队长看在小血糊从小没娘，村里修水利、山上植杉树等义务工也一天不缺，也就罢了。最后与副队长，队会计，小组长一合计，给了小血糊八分底的工分。后来县里与公社成立“打击投资倒把办公室”，村里便把小血糊廿七送去当个辅助员，工分按正劳力十分计算。这回，廿七终也戴上了红袖套，在全公社的村口路边设卡，像模像样。不想一次在甬临线上追击一拖拉机的木柴，被木柴弹着眼睛，一只眼竟瞎了。那时也没有工伤及赔偿说法，廿七也就回到村里。（非虚构小说.待续）图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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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葛宁贵
葛宁贵，1963年出生，大专文化，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，宁海县徐霞客研究会会员。图片
□编辑：白色花□图片：网络□题词：储吉旺先生
□LOGO\题图\尾签设计：野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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